这武装商会总会的门庭虽然毫不起眼,但进了院后的内庭却是别有一番洞天这儿占地起码有百亩左右,几乎占据了缃信街区的三分之一。
虽然这儿院落极大,人缺很是稀少,当然了,这三更半夜的就算是黑市和黑帮也都该歇了,没有人也算是正常的。但此时正有四个白黄光点穿越深深院落,往西院客厢的方向走去。
而在庭院的另一边某处,回廊下,一个汉子端着张矮凳,正拖着疲惫的脚步走来。矮凳上还放着一盏小灯,灯火跳跃见放出昏黄闪烁的微光,将他的声音撕长后投映在门窗和回廊的地面上。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一扇门旁,放下了矮凳,把上面的小灯盏取下来放到一边的地上。撑着膝盖坐下之后他连着打了几个哈欠,很快就倚着门柱子睡着了。呼噜声渐渐响起,回响在空寂的院落中,间隙间还能听见另一个十分轻微的声音从回廊另一头传来。
来人正是商会的会长——李终煦。
他踱着轻缓的步子来到房门前,看着睡得如此深沉的李元坤,他的那双剑眉顿时紧皱起来,厉声唤道:“三叔,三叔!元坤!”
不料这李元坤却是睡的死沉,呼噜声毫不减弱,他再踏前一半,一掌按在李元坤道肩头,“李元坤!”
“诶!”这时李元坤才猛然惊醒,显然李终煦那一掌用了几分力气,元坤扭了扭酸痛的肩膀,一下吃痛,吸了口寒气。“呲——我说有你这样对待自己三叔的嘛?”他朝眼前的男人翻了翻白眼,没好气地抱怨道。
李终煦觉得好笑,眉头一舒,嘴角含笑道:“我让您来守着里面那小子,可不是让您来睡夜觉的呀。”
“你叔我多大的年纪了你还不知道吗?我看你比我精神得多,干脆你来当这守夜人得了!”李元坤显然余怒未消,在这武装商会里能对他面前这个男人发怒的人不超过三个,他就是其中之一。
“我说三叔,我不是看您给商会当了三十多年的守夜人,才让您来看护里面那小子的吗,哪知道您夜里都是这样守夜的呀!”李终煦这样说来也不由得有些后怕和愠怒,自己这三叔也太不靠谱了,身为守夜人还在夜里睡起大觉来了,这些年给他一直蒙混过来,没出事情也是奇迹了。
李元坤不好意思地骚了骚头,含糊道:“我这只是偶然......还不是因为最近那件事给我担心得白日里睡不着嘛。”
李终煦拿这三叔没办法,只心说您白天睡不着晚上睡得倒是挺香的,屁股一沾凳子就着了,就别把锅甩给别的事情了好吗?
守夜人是商会百年前设下职位,几乎和这总会大院一样久远,在会里地位不凡,也必须拥有很强的武艺和超乎寻常的洞察力。顾名思义,守夜人是保卫总会夜里安全的,夜醒昼眠,夜晚对于他来说就好像常人的白昼一样,所以李元坤这种状态肯定非一日所成,至少有一两年时间是偷懒划水过来的。
“叔,您至少在这几天给我守好行吗?您也知道这里面的人对商会很重要,您得每半个时辰查看一次,他一醒来就立刻报知我们,记得吗?”
“唉——好啦好啦,你叔我知道,这么长时间下来不也没发生什么吗。”
“三叔,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呢,未队覆没一事难道你不觉得惶恐吗?您从小就长在商会里,四十几年来有哪次出商会是近乎覆没的下场?”
元坤抬手捻着下巴,揣摩一阵后摇了摇头,“这么说来还真没有,远的我有些忘了,近年来最凄惨的一次是三年前螭煌战争的时候,寅队出商正好经过南亭外的平原,哪料到会发生一场大战,白郇军守在南亭丘上,风痕军则藏在树林里准备发动攻击;而当时的寅队的位置就处在战场两方的中间,风痕的重枪骑兵有过万之众,那会把八十几人的小商队放在眼里,当时寅队就被冲得人仰马翻的,也不过是死伤五六十人而已,还是幸存下来几十人的,此次未队队变故倒是诡奇得很呐。”
“八十四死,一个逃出来还重伤昏迷……”李终煦神色阴沉地说道。
元坤颔首,“这应该不是事故,而是专门针对我们商队而来的,不过在里面那小子醒来之前,我们都一无所知。”他突然抬头,掀起眼皮,盯着侄子那双漆黑的眼睛,里面有一盏灯火在放射光芒。“你还要继续?”
李终煦没有出声,只是点头表示肯定,但是他眼神坚定,表面这并非他草率决定。
“那你知道买主是谁了没?”元坤接着问。
“没有,不过今天傍晚又有他的来信了,信里写了交货的地点和方式,所以我今晚才有临时重建未队的决定。”李终煦转身倚在栏杆上,远眺镇南群山。
“还有呢?肯定不止交接货那么简单吧,这种事情随便遣派一个上丁都能办成,何必组建一支八十来人的队伍呢?”
元坤的洞察力非凡,李终煦也知道自己这点伎俩逃不出三叔的观察,只不过这一次还真不想他所说的那般简单,李终煦侧过脸低声说:“这可不是一两个上丁就能完成的事情,尾款有一万两白银,没有百八十估计无法办成;还有,他还有一桩生意。”
“他?是那个买主?”元坤顿时来了精神,“那你这是......接下来了?”
… …
蒙绪在地铺上辗转反侧,一床薄被给他卷起过后又重新盖上,重复几次后他终于从地上弹坐起来。
无论怎么想都不太对劲,红葡在队伍中安插了一个盗贼,又令他们乘夜赶来总会,其中有什么联系呢?
蒙绪捎了下头,将发丝捋好。
盗贼……
暗夜……
一道灵感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,他想他知道为什么红葡会让他们在夜里进驻总会了,徐千熙是个盗贼,当然要乘夜活动,而她在夜里的活动无非就是——盗窃。
她是不是要在总会里面盗取什么东西!
准确的说,应该是红葡想要得到这总会中的某样东西。
各方人马明日就会齐聚总会之中,届时这片院落就会多上一二百人,难保有人不识路还喜欢到处溜达,总会的守卫也会相对加强,这样的黑夜想要盗取物品就会变得十分困难。而今夜就不同了,一切如常,总会在所有武装商队都出商的情况下只有百来人驻守,而值夜者不超过十人。有云月黑杀人夜,风高放火天,这样的无光之夜正是盗贼最好行动的时候,稍有点能耐的盗贼都不会失手。
一念至此,蒙绪更加难睡着了,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,他起身重新着好便服,悄摸摸地溜出门去,猫着腰摸着墙来到了徐千熙的房门前。
他还不敢直接推房门,而是先将耳朵贴在门边,听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动静,才将五只轻轻按在门上,稍稍施力,随着十分轻微的一声’吱呀’响起,木门被打开了一道细缝,他张着一只眼睛往里头张望去,却只见棉絮般的漆黑塞满了整个房间——根本什么也看不到。
没有月光还真麻烦,他在心里抱怨了老天爷一声,转头去看了一眼夜空,几颗孤单的星稀疏散落在天穹四周,根本算不上光源。
他转过头去准备更进一步,却感觉有些什么不太对劲......
这样想着他又转回头去,眼角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,正站在他身后双臂环抱双眼紧盯着这个偷窥她房间的男人。
“我说,你鬼鬼祟祟地在干嘛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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